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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历史军事 > 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bqgz.cc天威军统帅府。

  议事厅的屏风被撤换成了大宋全域舆图,二十余名军队将领全都离座,围在舆图前认真的观看,不时的有人对着舆图上某个地方指指点点。

  这副舆图虽然是多名画工参考了许多零碎的州县舆图拼接而成,但是总设计师却是沈放。

  作为历史老师,中国雄鸡地图里的山川大河,他闭着眼睛都能临摹出来。

  可是放在西军诸将眼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放眼古今,能把大宋乃至周边的国家随手一画就跃然纸上,怕只有沈太尉能做到。

  原来,大家伙儿持续一年多里拼命杀敌,守护的真定和井陉道在大宋疆域中,只有巴掌那么大。

  沈放突然感觉回到了后世的三尺讲台,眼前这些都是自己求知若渴的学生。

  这是一年以来,十五支军队指挥使第一次齐齐整整聚会一堂。

  西征动议牵涉太广,所议之事巨万,并非一时半刻就能议定出征方略。

  “西军西征的第一站便是太原府,拿下了太原府才能西渡黄河,进入陕西那片黄土高原。”

  “金人负责镇守此城的是咱们的老对手完颜银术可,虽然此前银术可在西军手里挨了揍,可不等于他就不能打。”

  “大家看舆图这个位置,”沈放指着太原府以北五十余里的一座描成了红色的山峰:“这里是石岭关,太原城的咽喉,当初金人南侵,义胜军临阵叛敌,让金人兵不血刃就拿下了石岭关。”

  “我的设想是让汾河谷地成为西征的大后方,那石岭关必须牢牢的抓在西军手里。斥候队杨队长去石岭关刺探了数次,将详细舆图描了出来。”

  说着,沈放将一副宣纸描绘的小号舆图挂了上去。

  “你们看,石岭东西走向十余里,这条甬道仅有十丈宽,两侧都是百仞以上的山峦,想翻越极为困难。”

  “金人南北交通,兵马粮草几乎都从这条甬道通行,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沈放又指着石岭关以西的一处小峡谷,道:“此地是赤塘关,是为石岭关的辅道,虽不能通大型车马,兵马通行却不成问题。”

  “诸位,只要扼守住石岭关与赤塘关,基本上就掐断了云中府与太原府之间的联系。”

  沈放望向黄胜,道:“你来介绍一下河东的情况。”

  黄胜接过沈放手里的木杆,指着太原府位置:“诸位将军,经过上次偷袭太原城后,金军加强了榆次县、寿阳县和百井寨三地的兵力,这对太原城形成了拱卫之势,百井寨以东便是黄土台塬的出口,金军加强了对此地的防备,咱们再想从孟县间道偷袭效果已大不如前了。”

  “金人在太原城周边驻军情况我已摸出了个大概,太原城兵力达四万余人,守将除了完颜银术可外,还有完颜宗磐协助守城。”

  “这个完颜宗磐是金国皇帝吴乞买长子,金名为蒲鲁虎,正儿八经的太子爷,据闻蒲鲁虎在攻辽时立有大功。”

  “榆次县屯兵两万,寿阳县屯兵一万余,百井寨作为金人辎重粮草的大后方,守军加差役也有两万余人。”

  “如此一来,太原一府三地合计有兵十万,这还不算石岭关、赤塘关的守军。”

  “诸位将军须明白,上次金军吃亏是因为队伍臃肿,行动缓慢,而如今的金军已没了负担。”

  “这半年来,金军不断的滋扰我子夏山矿场,我军在太原祁县、汾州平遥、辽州平城一带与金人都有过交战,互有胜负。”

  “金人已知晓子夏山产硝石之事,近期金军从榆次、太原增兵祁县、文水县,大有发起强攻的趋势。”

  黄胜扭转头来,面对着众将,道:“我以为,金军若是向平遥县发起攻击,正是我军夺取石岭关的好时机。”

  伍有才接过了话,道:“金人还不知道西军的动向,我军可以明里调兵至平城、榆社、平遥一带,制造保护矿石通道的声势,暗中派主力向北隐蔽行军,趁金人不备,拿下石岭关,将十万金军锁在汾河谷地。”

  众指挥使听了,都满脸的疑惑。

  将十万金军困在汾河谷地,这可不是十万只绵羊啊,搞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让金军逐个击破。

  范二第一个绷不住了,嚷嚷道:“头儿,虽说狗鞑子也没那么可怕,可关门打十万只狗也没那么轻松啊!”

  众指挥使听了,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不少,陈达、刘大牛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伍有才也笑了,说道:“范二,这里就数你长得最威风,吼一嗓子,再多的狗也远远躲着你。”

  “伍阎王,你严肃点,”范二自己倒一本正经起来了:“十万金骑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把他逼急了,全往一处打,任谁也挡不住。”

  “好!”

  沈放突然插话了:“范指挥使这话说的好。如果西军果真将石岭关堵死了,汾河谷地的金军会作何想,你们都要思考这个问题。”

  范二被沈放当众表扬,嘴角都笑出了弧线,马上应道:“这也不算啥难题,只要金人敢扎堆,用震天雷夏他娘的就完事了。”

  沈放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思路可以。李子云,你有什么看法?”

  李子云见沈放点名,已是按耐不住了。

  “禀太尉,子云以为,若是封锁石岭关,势必造成金军的恐慌,石岭关也必然成为两军交战最激烈的地方,西军可利用黄土台塬那条捷径屯兵,杀伤金军,消耗他们的战力,同时缓解石岭关的压力,为最终围剿金军创造条件。”

  沈放又点头:“不错,你能客观分析局势,不当拼命三郎了,这就是进步。”

  马扩站了出来,朝四方拱手道:“马扩不才,也来献一计。石岭关不一定好攻下,可若是牵动了金军,我以为,可当做围点打援来定对策。”

  “太原城是金军的大本营,若平遥、祁县一带的战斗爆发,我军可将声势造大,吸引太原城调兵的同时,强力突袭石岭关,制造两个主战场,瓦解金军集中兵力作战的可能性。”

  “诸位将军请看,”马扩从黄胜手里取来木杆,指了指平遥县,又指了指石岭关,道:“平遥与石岭关相隔二百余里,其间尽是广阔的平原,利于金骑快速行军。”

  “而寿阳县与太原之间隔着台骀山,寿阳县孤立在外,我西军无论从孟县或抑是从圣泉寺甬道发兵,均能快速攻下寿阳。”

  “如此,西军便形成了对太原城的三面威慑,无论金军集中兵力进攻哪一个支点,我军都能有效的调动兵力吃掉他。”

  沈放不得不佩服,马扩的策略,更为具体,实施起来也更具可行性。

  这与李纲当初向赵桓提议的相、磁、洛、邢、赵五州各驻兵两万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放又问刘翊:“刘指挥使,你有什么见解?”

  刘翊向来不擅长进攻,可是他对于防守倒是有办法。

  刘翊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刚才诸位都强调进攻,提的策略都很不错,可我总感觉,石岭关就算打下来了,要同时应对忻州以北和太原府金军的夹击,恐怕没那么容易守住。一旦石岭关失守,诸军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刘翊的提议,又把诸将引到讨论如何攻守兼备之上了。

  贾平一双鼠眼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皮笑肉不笑起来。

  作为西军的第一幕僚,贾平其实是在欣慰的笑,可是架不住皮松肉薄,他笑起来同样诡异。

  沈放有时很不解贾平,他对自己近乎刻骨的忠诚,可他却时刻保持着厌恶世间一切的对人群疏离。

  他的手段极为狠辣,为了达到预期,不惜开罪任何人。

  他对任何人都鼻孔朝天,唯独对自己俯首称臣,可是,好像自己也没怎么善待他啊!

  他某些方面,比纪天,甚至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当初曹曚勾结外敌想篡夺军权,贾平毫不犹豫的杀了曹曚,面对自己的诘责,甚至还想把赵榛也一并除了。

  沈放有时在想,贾平是不是自己的影子,躲在阴暗中将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干的勾当都干了。

  众指挥使争论了一整天,也没有制订出一个最稳妥的方案来。

  不过,沈放不急,指挥使们争论的过程,就是在形成妥善应对突发事件方案的过程。

  让大家去争,去辩,本身就是制订西征策略的其中一环。

  次日,沈放扩大了参会的范围,把李纲、李若水、李会、谭初、李邈、孙杰、郭贤等人都召集起来了。

  不过,讨论的议题却换了一个。

  沈放把后勤补给、舆论宣传的议题搬了出来。

  李若水等文臣虽不通晓军事,但是对民政和后勤保障却有不同的见解。

  李会提出了兵器和粮草供应就地打造和筹集的思路,简单来说,李会提议西军以军就食,打到哪里补充到哪里,减少补给线过长,减轻军队护送辎重粮草的压力。

  而李纲曾经参与宰执汴京,老于官场,对于调动军民协防有深刻的体会,他提议西军要出师有名,不能与陕西辖内的文武官员起冲突。

  “关中陇右有双王一端之说。河东经略制置使王燮领兵进入陕西凤翔,与陕西制置使王庶一起经略陕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曲端总领秦凤路西军。”

  “此三人主陕西事,尤其是曲端刚愎自用,不听节制,太尉若是进兵陕西,免不了与他有交集。”

  沈放并不关心陕西那些官员的坛坛罐罐,听到李纲这种论调,脸色渐渐蒙了霜。

  曲端要是能融入西军还好,不失为一员虎将,若不然,他继续特立独行,就等着被火烤,折磨而死吧。

  王燮?

  此君比刘光世的腿还长,跑得还快。

  这种人竟然能成赵构的御营前军都统制,还一路晋升,可见御营军的染缸有多黑。

  至于王庶,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强硬主战派,且长于谋略,若是能将他劝来,西军又能多一员贤才。

  只是,有了岳飞憾山还难的经历后,沈放对于这些未知的事,不再抱有太大的期望,只能走着瞧了。

  “李公,如今的陕西西军徒有其表罢了,真正的西军在你我脚下仵着。”

  “我大宋西军进兵陕西,不是与那些官僚推杯换盏交朋友,而是要告诉他们,若是对付不了金人,就给老子跪下听使唤,看我这些指挥使是如何收拾金人的。”

  李纲听了一惊,急着辩解道:“国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也懂,为何要为自己树敌呢?”

  沈放摇头:“不破则不立,我西军秉承种相公遗愿,为的是救民于水火,雪社稷之耻辱,不是要与他们虚与蛇委,浪费时间。”

  “李公你来西军的时日不长,可能还不太适应西军的行事作风,你还是多走走多看看吧。”

  李若水见李纲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哈哈笑道:“李伯纪,早跟你说过,他就是头犟驴,只要他认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你就安心的听他的没错,国守他并非鲁莽之人,有分寸。”

  李若水一通话,化解了李纲的尴尬。

  李纲身为应天府朝廷右相,在西军这儿却连说话的份量都没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放也发觉了李纲的囧态,当即朝他点点头,道:“李公,今日邀请你与会,是想借助李公的名望,让陕西仍在观望的臣僚看清形势,与西军一起抗击胡虏。”

  “至于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还不能提前预判,但是团结绝大多数军民一致抵抗外辱是西军的基调,我身为西军的主事人,能分辨是非曲直。”

  李纲只能讪讪而言:“如此便好。”

  沈放有些诧异,他不是没理由的给李纲脸色,而是有意为之,可以李纲之刚烈性情,竟然没有发飙?

  西军目前的风气与大宋官场氛围不同,吸收赵宋臣子的过程,必然是新风与旧习碰撞的漫长过程。

  自己不能为了吸收贤能而放弃原则,更不能让文臣染指军事,破坏西军来之不易的各司其职。

  李纲算是好的了,他起码在真定和井陉道一带实地见识过西军治下军民的精神面貌,甚至亲身经历了郭药师进攻真定城那一战。

  其它的人,比如王庶,却只能道听途说西军坚守真定府,抗击金人的传闻。

  既然是道听途说,那谁知道听的是什么版本。

  待会议散去后,沈放将李若水和李纲请到了当初的吉祥客栈,现在的沈府。

  刘婉娘热情的张罗了一桌酒菜,虽然是些白菜、豆腐、肉沫等家常便饭,可刘婉娘的手艺极好,吃得两位李公连连称赞。

  酒过三巡,沈放放下了筷子,郑重的朝李纲行了一礼,道:“李公,今日会议上得罪了。”

  李纲听了,笑问:“国守你哪儿得罪我了?”

  “李公乃当世大宋的肱骨,学生本应让李公担大任的,却当着西军将领的面,拂了李公面子。”

  李纲呵呵笑道:“面子值几个钱,大宋的汴京都让金人攻破,两朝天子都被成阶下囚,这等屈辱事都挺过来了,我还在乎几句责备的话?”

  沈放感激:“李公格局就是大。”

  “国守,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放弃河北大好的局面,转而西进?”

  “这个,学生就坦诚直言了,我是有私心的。”

  李纲与李若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沈放又拱了拱手,道:“学生以为,大宋遭遇的困境不在于金人的扩张,而在于大宋自身的弊病。”

  “朝代更迭是必然的铁律,没有哪个朝代能千秋万代传下去。无论是秦嬴政,还是汉光武,还是唐太宗,都解决不了继任者腐化堕落的趋势。”

  “待一个王朝弊病缠身,无法自我去腐生肌时,任何小小的不满或者外部挑战,都可能演变为危及社稷稳固的诱因。”

  “其它的学生就不多说了,乾龙皇帝任用奸佞,挥霍无度,致民不聊生,方腊与宋江谋反正是天子纵容幸臣为所欲为,搜刮民脂民膏所致。”

  “这些话也不是学生捏造出来的,李公你当日主汴京守御事时,六贼不就由臣僚们自己揭发出来么?”

  “可圣渊皇帝继统后,政策反复,优柔寡断,只求金人早些撤围,根本不量入而出,几乎将大宋积累的财赋统统都送与金人。”

  “李公您也预判过,金人得了许多钱财,必然还会兴兵,还献上御敌十策,可天子听进去了吗?群臣理解您的苦心孤诣吗?”

  沈放替李纲摇了头:“没人听你的,甚至那些议和派担心金人退兵后,引来杀身之祸,还继续往你身上泼脏水。”

  “李公你可记得,耿南仲那些奸佞逼您去救太原围城之事?”

  李纲听了,点点头。

  “好,既然李公您也明知不能解太原之围,为何就同意了筹集兵员粮饷去太原呢?”

  李纲叹道:“我不得已而为之。”

  “好,”沈放五指轻拍桌面,道:“太原之困,学生暂且揭过。如今金军第三次南侵,当朝天子又是怎么对待的?李公您是被学生故意软禁,赚来了井陉道。”

  “宗老将军应该是顶替了李公您当初那个角色,扛起了主战的大旗,可赵构他人在哪儿?他身边又是些什么臣子?”

  沈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同样的困境,同样的避战退缩,学生就要问了,大宋还有多少军队,多少钱财顶得住如此消耗?”

  “军队士气不振,率臣指挥权被剥离,赵构还在忌惮武人坐大,继续掣肘御营军将领掌兵权力,试问,就算我大宋将军们忠心不二,任由汪伯彦、黄潜善之流架空皇帝,曲膝奴颜的向金人乞求割地赔款议和事。”

  “可两位李公想想,大宋还有几条黄河?还有几条长江?大宋的府库里还有几分钱财经得起赵家那些混账子孙挥霍么?百姓还能熬得起么?总不能等大宋百姓都成了金奴,皇帝被赶到了天涯海角才想起祖宗基业吧?”

  沈放没有像往常那样慷概激昂,义正言辞,反而是语气寡淡,心平气和的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倒是李纲与李若水脸色越来越沉重。

  他二人当然不知北宋之后还有南宋,赵氏还能捆绑汉家百姓屈辱的延续国祚一百五十二年。

  可沈放就是要如此渲染,如此绝情的不给他二人任何希望,将亡国灭种的胡诌说成了铁律。

  李纲与李若水也没有任何的反驳余地,当今的大宋已支离破碎,任何一个眼光的人,都能感觉到,大宋的末日要来了。

  “所以,李公您刚才问学生为何要放弃中原,那我现在可以明确的答复您,西军放弃中原,是为了将来可以打碎重来,缔造一个强大的汉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