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qgz.cc这些日子,安禄山感觉很不对劲。
派往长安的节度副使何千年,几个月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反倒是长安那边,频频派中使来范阳,试探他的情况。
这些阉宦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几十上百斤黄金张口就要,打骂他手下的兵更是家常便饭,好像有恃无恐似的。
辅会琳来的那次,他就几乎忍无可忍了,差点命人把这阉狗乱棍打出去。
但一想到王亦和写给他的信,便还是忍下了,花了大钱贿赂关系,请求尊敬的中使公公在皇帝面前多说好话。
安禄山怀疑,这是杨国忠那狗贼的激将法,目的是逮住他的反迹,让皇帝确信他要反,进而一举扳倒!
昨天收到的一封信,更是坐实了他的怀疑。
信是留守在长安的长子安庆宗写来的。
任职三品太仆卿的安庆宗,是安禄山在朝廷的耳目。
来信的内容是,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整天在自家宅子附近晃悠,撵都撵不走。
敢来安禄山这种级别的府邸寻衅滋事的,只能是更高级别的人。
所以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这他娘就是杨国忠那厮派去监视自家的。
讲真,安禄山其实很感激李隆基的知遇之恩。要不是李隆基,他现在可能还在平卢胡疆当个不大不小的将官,或者已经在某次不知名的战役里阵亡了。
他野心确实不小,但总是想着,等皇帝没了,再干票大的。
杨国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他于死地,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困在网中的熊,这网还在越收越紧!
不能坐以待毙。
即刻起兵?不行,何千年还没回来。凭此人的能力,有他在身边,安禄山的胜算起码有八成;不在,顶多五成。
危急时刻,安禄山想的不是长子安庆宗,而是大将何千年。
如果两人只能接回来一人,安禄山毫无疑问希望是后者。
可是,何千年下落不明,连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谁能去长安,一探究竟呢?
安禄山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连此人都无法完成任务的话,就没有人能够完成了。
接到消息时,王亦和正带着田悦在军营里进行体能训练。
王亦和让工匠打造了一杆六尺长的小长枪,长度与四岁的田悦身高的比例大致相当于正规长枪和成年男子的比例,用于教他武艺。
自己在遇到不熟悉的招式时,也会向马燧请教。教学相长,锻炼田悦的同时,自身也在精进。
看着田悦舞枪正在兴头上,王亦和不想打扰他,就让韦嗣先留下来监督,自己领命去了节度使府。
得知安禄山想让自己去长安办点事时,王亦和欣然应诺。
他早就想去长安看一看了。
见识一下当时的世界第一大都市,认识几个历史名人。
并且,牢牢记住长安现在的样子。
毕竟,明年,它就会被毁得面目全非。
王亦和答应得干脆,安禄山却犹豫了,不放心地看着王亦和,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杨国忠那条狗想咬人很久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吧。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何千年、王亦和,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如果为了救一个,让另一个也陷了进去,那安禄山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王亦和仍旧是那副沉稳自信的气度:“节帅请放心,想当初末将在东平郡王府时,将那千里之外的长安盘于股掌之间,区区一个杨国忠,不能奈我何。”
王亦和敢这么有底气,绝不仅仅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杨国忠的一个致命的机密。这个机密,朝廷上下只有杨国忠一个人知道。
“好罢!”
安禄山脸上的肥肉随着点头的动作而摇晃。
“那你要多加小心了。去时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吧。”
王亦和认真地想了想,道:“节帅,末将有三个请求。”
安禄山道:“你说。”
王亦和道:“其一,请允许李超、马燧二人与我同去。”
“其二,请拨给我黄金一百两,还需要一些胭脂粉黛、珠宝装饰之物,还有这次救援延津州、击破契丹的战利品,都装在一辆马车上。”
“其三,请节帅亲自手写一封献捷表,此乃末将朝见的理由。”
安禄山全部准允。
此时李超、马燧已因军功受赏,分别获封突骑营正副指挥使,管辖轻骑兵五百人。王亦和本部战后生还的一百六十五名骑兵,也划归突骑营建制。
因此,王亦和在军队范围外调度他们时,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由命令,而需要向最高上级安禄山或者直接上级崔乾佑请示了。
王亦和回到军中,仍在练习枪法的小田悦身边多了一人,正好就是马燧。
韦嗣先坐在一旁,他正在翻阅诗书,见王亦和进来,便起身相迎,笑道:“王将军,方才悦儿有困惑之处,君又不在,嗣先便请了马兄来做指导。”
王亦和笑道:“我的枪法得习于马兄,我这徒儿有了马兄指点,可谓是追本溯源了啊!”
几人都拊掌大笑。
王亦和心里却想着另一番光景。
马燧和田悦的第一次交集,提前了二十多年啊。
看着马燧手捻胡须,指点田悦其乐融融的样子,王亦和不禁感慨,他要是知道,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他会把田悦打得哭爹喊娘,不知会作何感想。
王亦和叫住马燧:“洵美,叫上李先生,收拾一下,准备去长安献捷!”
“长安?”马燧眼睛一亮,更不犹豫,即刻应诺,“是!”
田悦却不高兴了,撅着小嘴道:“这才过几天,怎么夫子又要走啊……”
王亦和笑道:“你也知道,你夫子是个大忙人啊。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又不是非要我时时刻刻看着。”
“不要贪多,就刚才那几式回马枪,在我回来之前,你还不一定练不练得纯熟呢!”
转头对韦嗣先嘱咐道:“嗣先,我这次去长安,耽搁的可能会比较久,但最迟七八月份,必定能回来。”
“这段时间,请你帮我照顾好悦儿,武艺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一定要磨练他的心性。你也是读书人,把他交给你,我好放心。”
韦嗣先刚才听王亦和说要走,心知必有命令,便在旁侧垂手静听。王亦和任务下来,他慎重地拱手领命。
王亦和又叮嘱田悦:“这位韦兄是我的好友,你要把他当作师长对待,明白么?”
田悦持枪抱拳,对王亦和应道:“是!弟子领命!”
又对韦嗣先一揖,敬称:“韦先生!”
“好。嗣先,你过来。”
王亦和把田悦的事情交代完,又把韦嗣先拉到一边。
在一张布条上写了什么字,揉成一团,秘密交给了韦嗣先,让他贴身收好,若八月之前自己没有回来,就把布条打开。
一切交代完毕后,便和马燧出去了。
王亦和有预感,此行比平卢之行更加凶险。
战场上,明晃晃的刀枪都是看得见的。但在朝廷里,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暗箭等着自己?
杨国忠对安禄山施加的压力已经逼近临界值,随时可能突发意外。自己作为安禄山派往朝廷献捷的使者,难保杨国忠不会在自己身上来一招狠的。
明着来?应该不会。杨国忠是大唐宰相,明面上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小小的献捷使者,不然传出去,他在朝廷里就没法混了。
所以要防他耍阴招。
那张布条上,写着杨国忠的把柄。一个杨国忠绝对不想让皇帝知道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