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quge.xin曹昂等人笑盈盈地将张杨和段煨送至残破的洛阳城外,目送着他们的车驾在一阵烟尘中远去。
刚才还洋溢着热情笑容的张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凑到曹昂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担忧问道:“贤弟,你…你真准备下力气帮这两个家伙剿匪?那张白骑、眭固岂是平庸之辈?黄巾之乱开始,诸多势力讨伐都没什么大成效,反而越做越大,若是有个好歹,万一损兵折将,咱们这点家底可经不起折腾!”
曹昂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玩世不恭,他斜睨了张绣一眼,低声吐槽道:
“剿匪?剿匪的胆子我没有。”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过,借着剿匪的名头,先把邻居粮草弄到手,顺便给自己争取时间壮大的胆子,我不但有,而且很大!”
一旁的董昭到底是个厚道人,再加上张杨对他也不薄,听着曹昂这近乎无赖的坦白,脸上有些挂不住。
“明府啊…这…这不剿匪就先收了人家的粮草,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啊?传出去,恐有损明府声誉。”
曹昂闻言,立刻换上一副你冤枉我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董昭:“公仁先生,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有说不剿匪吗?匪,肯定是要剿的!这是我等职责所在!”
他顿了顿,环视着周围忙碌着清理废墟、搬运建材的军民,语气变得务实而深远:“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是趁着这段难得的和平时间,加紧修复城墙,让贼寇来了不能轻易攻破!是赶紧给流民和军属修盖能遮风避雨的民房,让他们安心!是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播下种子,争取在入冬前能有点收成,或者至少为明年做准备!”
他目光扫向西面崤山和东南面嵩高山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我们现在不去找他们,你以为他们就会安分守己吗?等过上几个月,秋粮将熟未熟,或者入了冬,山里缺衣少食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像闻着腥味的野狼一样,主动找上门来!到那时候,咱们这刚刚有点起色的洛阳,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缺乏自卫能力的大肥羊!”
曹昂这话虽然说得有点云山雾绕,但董昭何等聪明,立刻就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他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是啊!根本不用他们主动出击!黑山军的张飞燕和盘踞在河内北部的眭固,与洛阳隔着黄河,暂时威胁不大。但近在咫尺的崤山张白骑、嵩高山的周仓和裴元绍,岂会坐视洛阳这块肥肉慢慢长膘?】
“这就像老猫枕咸鱼,多多少少也要啃上两口,等着吧,匪有的剿呢!”
想通了这一点,董昭心中的那点道德包袱顿时卸下了大半,但他还是有一个现实的担忧。
“明府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只是…若那张杨、段煨见我们迟迟不动,兴兵前来质问,又当如何应对?”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曹昂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转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贾诩:“文和先生,该你发挥特长的时候了,这种忽悠…哦不,是稳定盟友的事情,你最在行。”
贾诩被曹昂点名,也不推辞,他捋了捋稀疏的胡须,沉吟片刻,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缓缓说道:“段煨与张杨,依诩观之,皆非阴险狡诈、锱铢必较之辈。段煨重名声,张杨念旧情。即便短期内未能见到剿匪实效,只要明府能上表朝廷,多多陈说二人倾力协助王师、拱卫京畿之功,为他们争取些朝廷的恩赏荣宠,想必他们也不会过于苛责。”
“加官进爵?”曹昂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这段煨已经是安南将军、闅乡侯,领弘农太守;张杨更是官至大司马、晋阳侯,领河内太守,开府仪同三司…这官职爵位已经高得离谱,几乎封无可封了啊。”
“主公,他们本人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可他们都有儿子啊。”他顿了顿,点明关键,“我和段煨是同乡,据我所知,此二人的子嗣,似乎并无什么突出事迹,也未曾被举孝廉,恐怕…在这乱世之中,也未得名师悉心教导,学识能力,恐难与主公这般家学渊源者相比,毕竟主公您出身官宦世家,他们的父亲不过是一介武夫!”
虽说这话说的没错,可曹昂怎么总觉得贾诩是暗戳戳的点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文和,以后介绍我,不要再说官宦世家,你主公我不喜欢这个词!”
“好的,主公。”
贾诩这么一说,曹昂立刻反应过来。
在这个极度看重门第和教育的时代,段煨、张杨之流对于子女的教育和前途规划,必然是短板,也是他们心中的隐忧。
“那我即可上奏天子,就言段煨、张杨二公,忠心体国,慷慨资助王师重建旧都,功在社稷,特请陛下恩准,擢升二人之子为骑都尉,以示朝廷嘉奖,也让他们承袭父辈荣光。”
骑都尉,是个中级武官,但属于皇帝近臣序列,地位清贵,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明确的政治信号和荣誉绑定。
先稳稳地拉住这两个邻居,在眼下这个初创阶段,合作共赢,远比相互猜忌、甚至敌对要有意义得多。
决议已定,众人便分头忙碌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在曹昂近乎苛刻的督促和董昭高效的执行下,在数万军民的共同努力下,洛阳这片巨大的废墟,终于开始焕发出一丝生机。
洛水两岸,大片荒芜的土地被开垦出来,虽然田垄还显得有些歪斜,但嫩绿的小米苗和大豆苗已经顽强地探出了头,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原本杂草丛生、堆满瓦砾的城墙缺口处,新的夯土墙正在一点点垒起,虽然远未恢复昔日雄姿,但至少不再是任人穿越的破篱笆。
城内,利用旧砖石和砍伐来的木材、茅草,搭建起了一片片简易但规整的民房和营房,虽然简陋,却也有了遮风避雨之所,不再是露宿荒野。
几条主要街道被清理出来,偶尔能看到运送物资的牛车和往来巡逻的士兵。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焦土和腐朽的气味,更多了泥土的芬芳和炊烟的暖意。
一切,都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奋力重建的顽强景象。